信 运

信 运

刘建平

我有一封三页的普通信,它在二十年里已经产生了一百五十万的价值,而且今后它还会每年产生七八万的价值直到一个人退休为止.这是一封幸运的信,所以我把它叫做:信运.
说起信运,它会带出一段我们到澳洲来打拼的心酸故事.二十多年前,我和夫人都是初来乍到.我才刚刚找到工作,手里仅有一千多元的存款,还要准备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意外地接到大学同班一位女同学的请求,要求我们帮助借给她钱办理来澳的学费.这下可犯难了,因为我是一家之主,更要替马上出生的儿子负责,我实在不想出手帮这个忙.可是,在夫人的坚持下,我让步了.我勉强同意夫人将我们仅有的这点全部积蓄都寄出给了那位女同学.
那位女同学曾在上海的一家照相机厂工作过,所以她来后找到了一家与修理照相机有关的医疗内窥经销和修理公司.不幸的是,她的签证因为是六四后来澳学生签证,无法去做全职工作而只能退出.在这中情况下,我夫人便去应聘.因为我们都是六四前来澳洲的,所以可以合法全职工作.结果成功了,被这家公司正式录用了.不过那位女同学还是没有彻底放弃.在我夫人的介绍下,把当时自己部门的一位犹太籍的科室主任介绍给了这位女同学.仅才两天,他们就闪电式的同居了.之后,这位女同学又以同居婚姻的理由向移民局申请合法工作签证,并得到了许可.这样她最终也进了这家公司,与她那位男友在一个部门工作了.这不是件大好事吗? 这个结局对每个人来说不都是很圆满的吗? 非也. 往往最圆满的背后就深藏着谁也预料不到的灾难.人可以同患难,可是当命运把人投入一个可以让大家都幸运地多多赚钱的环境中时,人本来一切负面和恶性的东西都会显现出来了,这时一切矛盾都会被暴露,甚至会走向悲剧.这位女同学的男友是科室主任,他与公司的大老板都是犹太人,而且是一同创建这家公司医疗内窥镜修理部门的,起因就是从他们开始的.大老板希望雇员拿计件工资,用承包方法来运作,这样可以节省成本和提高自己的利润.而那位科室主任希望拿工资干活,还想尽办法把工作尽可能拖到周末去干,要求老板付周末工资,这样可以增加自己的工资待遇.大家都在为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在争斗着.最倒霉的便是挤在中间的那些雇员了.他们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的直接顶头上司,另一边是公司的大老板.他们是谁也不敢得罪的.可是总有脓包破的时候.一天,大老板终于下决心要求所有雇员都实行承包,而让那个科室主任仍然拿工资.这个犹太大老板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即可以堵住雇员想偷懒把活留到周末干拿加班费的路径,又可以留住那个与自己一同创业的那个犹太骨干.这下,势必就把矛盾向下传递了.果然,这位科室主任和那位女同学齐心协力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推翻大老板的这种做法.因为这已经涉及到了他们两人的根本利益了.他们要求所有手下的人少干活和怠工,
以此向上面证明这样的承包办法不好.可是谁敢与大老板为敌呀.大家只能在这样的三夹板底下默默地干自己的活.时间一长当然就引起这两个人的不快了.看到大家都不能与他们一条心地与大老板对着干,那么他们只有把一切的怒火撒向自己手下的雇员了.其中,也包括了我的那为夫人了.开始只是一些工作上的刁难,后来就逐步发展到了在计件工资上的卡压.他们利用自己的职位,用科室主任可以用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克扣雇员干活的待遇.他们想用这种绝的办法逼迫手下的人员一起回到工资系统中去.而大老板是两面得好处,即制服了他们,又通过他们对手下人的刁难把公司的成本更降了下来.谁都可以想象得到,那些无辜的雇员是怎样度日如年了吧? 但是,这种脆弱和畸形的平衡是无法长久维持的,它总有一天会爆发的.为此,那位女同学已经不顾一切地要与所有在自己男友手下的雇员作对,自然也包括了我的夫人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再干下去呢? 他们多少次算计着要把别人一个个赶出公司,甚至不惜当面与雇员大吵大吼,连以前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老同学也一视同仁,人简直疯了.1991年7月的一天,我夫人是流着泪回家的.她说准备离开那个公司了,因为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当时,我问她:你喜不喜欢这份工作?她说:当然喜欢的.我又问:你想不想让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为你作最后一次争取? 她没有心信地说:我们如何才能改变这么糟糕的情况呢? 我说:你先在家休息两天不要去上班.两天后你带着你该还掉的工作服等东西,连同我写给大老板的一封信,一齐当面交给他,然后就走人.以后的一切就交给命运去安排吧.
没想到第二天,大老板就把我夫人叫了回去.要她仍然在公司工作,而且没有过多久,先把那位女同学先裁掉了.随后又把那位犹太籍的科室主任降级,并调到其他部门过度一下,最后也把他给解雇了.一切都是在那位犹太籍大老板看了这份信后发生的.二十年后的今天,这位大老板提拔了我夫人担任了这个科室的主任.他从心里高兴地庆幸道,自己在二十年前的决定没有做错.同样,我们也想到了那份关键的信.假如当初他没有接受信里的意见的话,这二十年来我们的一切都会被改写.最有意义的是,那份三页信保住了一个人的工作长达二十多年,而且这个故事还在延续着.是啊,一封能让一个非常精明的犹太籍大老板真正想通并作出明智决定的信,究竟里面写的是些什么东西? 其实那里说的内容并不重要.一个清楚知道自己的利益和未来在什么方向上的人才是那封信运信的真正受益者.